02

 

心口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，闷痛蔓延开。

记忆不受控制地倒带，哗啦啦翻回那个最初、再寻常不过的下午。

也是这样的阳光，带着初秋的暖意。

门被推开，一个过分年轻的脑袋探进来，笑容明亮得晃眼，带着点初来乍到的生涩：“您好，我是新来的项目经理李恩泽，负责和您对接‘萌芽’奶粉的campaign，请多指教！”

他穿着合身的深灰色西装，身姿挺拔，可那笑容……怎么说呢，毫无城府，坦荡得甚至有点傻气，嘴角咧开的弧度，莫名让我想起刚上高中的儿子班上那些打完篮球、浑身冒着热气冲回家的臭小子们。

我起身，公式化地伸出手：“苏秀秀，美术指导。”指尖相触，他的手心温暖干燥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蓬勃热度。

就在那一瞬，他西装袖口内侧，一点极其微小的、湿漉漉的痕迹撞入眼帘——浅浅的奶渍，混着点可疑的透明口水印。

我愣了一下。

 

03

 

他似乎察觉了我的目光，闪电般缩回手，脸上飞快掠过一丝窘迫，耳根微微泛红，声音低了些，咕哝着解释：“呃…出门前，被我家那小祖宗偷袭了。”

他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，笨拙地在屏幕上划拉着找照片，动作带着新手爸爸特有的慌乱和珍视。

“喏，就这个捣蛋鬼，刚满六个月。”

屏幕亮起，一个胖乎乎、戴着嫩黄小帽的婴儿正对着镜头咯咯笑，口水糊了一下巴。

我下意识地摸向自己随身的托特包，指尖触到里面硬硬的单据边缘——女儿下周中考冲刺班的最新缴费单，厚厚一叠。

时间，金钱，精力，像流沙一样无声无息地漏走。眼前这个年轻父亲脸上那种混杂着疲惫与甜蜜的光芒，熟悉又遥远。我扯了扯嘴角，最终只挤出一个词：“可爱。”

 

04

 

项目启动，像一架沉重的机器轰然开动。

创意碰撞，方案修改，客户刁难，预算卡死……无数个夜晚，办公室的顶灯惨白地亮着，敲击键盘的嗒嗒声和翻阅纸张的沙沙声成了背景音。

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、外卖盒饭和熬夜的焦灼气味。

我和他，作为创意和项目的核心推手，被死死绑在这架战车上。

又一次被客户毙掉核心创意，会议室里气压低得能拧出水。

我疲惫地靠在椅背上，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。会议室门被推开一条缝，李恩泽探进半个身子，手里稳稳端着两杯星巴克。

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我旁边，将那杯印着“馥芮白”的纸杯放在我手边，杯壁温热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。

“Double shot，一份糖浆。”

他压低声音，像分享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。他自己那杯是冰美式，不加糖。

我有些诧异，抬头看他。他飞快地眨了下眼，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、狡黠的弧度：“上次看你点单，记下了。”那笑容里有一丝邀功似的得意，像个刚解出难题的学生。

咖啡的温热顺着食道滑下去，带着一丝奇异的甜，竟真的缓解了紧绷的神经。后来，这成了我们加班夜不成文的约定。

他总能在我最焦头烂额时，“恰好”递来一杯温度、甜度都刚好。